母亲的老已经变得明显可见。

照早年的传统习惯，大年三十晚饭开始之前每家都会在家门口放一挂鞭炮，趁着这噼啪作响的氛围，关上大门一家人开始热热闹闹地吃顿年夜饭，吃罢再收拾停当，摆上一盘点心匣子，多为山芋干、西瓜籽、粉面糖果或双果等，也会少量放一些麻球酥糖之类作为点缀这大年气氛之意。一家人围着桌子喜气洋洋地边吃边聊。这时候就不能随便开门了，然而家里小孩子却可以提着纸糊的灯笼出门，借着恭贺新年的彩头，挨家挨户去讨一些糖果或纸烟。幼时我总是提举着跟我一般高的灯笼，跟在哥哥后面，欢天喜地挨家挨户地敲门报喜，讨一些糖果和香烟，满村子绕上一圈后，等到回家后把口袋里的糖果和零散纸烟堆在桌子上，神情颇是得意。

所谓守岁，大抵是要感受经历末初交替的神圣。守岁期间，家里凡是安有电灯之处，均要保持长明。小孩无知，难得年关放肆，觉得守岁新鲜好玩，也吵吵嚷嚷着要陪着守岁，大人倒也不反对，只是大多小孩都在中途才觉得守岁其实并不好玩，抵抗不住困意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依老例，一般多是当家的边磕瓜子喝茶，熬夜边等着，到晚上十二点整，从家里拿出一挂千足或捌佰响的黄鞭，开得大门，到门口把鞭炮点燃，看得那一顿劈里啪啦乱响，此时谓之辞旧迎新。

这些年一般吃完年夜饭，家里闲聊时也说起守岁，女儿如我幼时那样嚷嚷着要守，但也是多半个时辰不到就已经鸡啄米似的哈欠连天。妻女乏困去睡时，我叮嘱着今夜睡觉时莫要关灯。再陪着母亲说会儿话，伺候母亲歇息后，在客厅泡一杯茶，满屋通亮，神清意明。到十二点时，街上已经开始鞭鸣炮响此起彼伏，我也会拿出一卷鞭炮，郑重其事打开大门，走到门口点燃鞭炮，看着这些璀璨的花火喧天迸发，看着这些璀璨的花火归于沉寂，然后关上门，逐一把家里的灯关上，跟母亲打个招呼，方才上楼睡觉。

今年十二点前我就放完鞭炮，关上门，如常逐一关了房里的灯火，到推开母亲房门，发现母亲没有如往年那样靠在床上看着电视，已经睡了。我看到母亲沉睡的背影，轻手轻脚退出来关上房门，走到外厅的沙发坐下，静静的嘬了一口茶，内心喜悦平安。

这时，我才感觉到，这些年来我守的并不是岁月，抑或是传统，
我内心守着的，一直是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