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皮在街上一条污秽的沟渠边醒过来。
他已经记不起当时是谁下的手,只记得带头的是一个带着黑框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乱,看上去斯斯文文,脸上带着和善的笑意,边上一个皮肤黝黑的胖子,后面还跟着几个人,其中有的人手里还拿着一根竹棍。
他们逐渐在逼近他,想把他逼到角落里。黑皮心里很清楚,一旦如了他们的算盘,那自己就凶多吉少了。他知道自己已经不是他们的对手,逃走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他有些慌乱,不停地往两边看,边寻找着退路,边朝他们做些凶狠的表情。
然而人群围得越来越近,黑皮越来越绝望了……
(一)
黑皮在这片已经混了几个月了,刚来的时候人们对他还显得陌生,但是充满了友善,他却也不主动去跟他们厮混在一起,礼貌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些年的经历告诉他,这些友善往往是昙花一现,像他这种混混一样的身份是永远不会被人们接受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人们在看他的时候眼睛里面就带着敌意,彷佛他是不详的,是敌对的。黑皮也想不明白,他并没有对任何人有过威胁或者施暴的行为。不过他也不理会,只是每天出门的时候小心翼翼。
然而风声很快传来了,这里的人们要开始动手了。这是黄毛上次偷偷跟黑皮说的。
两个月前的某一天,黄毛的一个兄弟叫炭头,那天炭头躺在石头上晒太阳时,远远瞧见银兴堂的葛三娘远远走过来,炭头正准备探起身子打个招呼,谁知葛三娘走进前来,一句话也没说,探出手一把把炭头摁在石头上面,捏住他的脖子,像老鹰捉小鸡一样的就把炭头拎了起来,炭头被捏住了喉咙,顿时就说不出话,悬在半空胡蹬乱踢,死命挣扎,却哪里五大三粗的葛三娘的对手。葛三娘薅过他,跟扔一块死肉一样,把炭头扔到早已经准备好的大铁笼子里面,咔嚓一下,笼子上了锁,炭头在笼子里面疯了一样的大吼大叫,然而葛三娘不去理会,反而转过身看向不远处的黄毛,黄毛一下子三魂吓得七魂半,撒开脚丫子扭头抱头鼠窜,一口气跑到几十丈外的一个灌木丛,蹲在树丛中躲了起来,葛三娘力气虽然大,但是却跑得不快,看黄毛已经跑得老远,倒也不追过来。
说这话的时候黄毛看上去神情万分惊恐,不时地东张西望,生怕葛三娘在哪个地方突然冒了出来。黑皮道:炭头这小子,平时仗着手脚灵活,顺东带西到处惹事,上次不是说到谁家屋子里面,被主家撞见反而跟人主家打架,把人家挠破了皮。他是不是惹了什么人?告状告到了葛三娘那边去了,所以才葛三娘才出手了。
黄毛扭过头来,对黑皮道:没有的事。再说那次也不全是炭头的错,炭头去人家借个物事,人主家主动挑衅炭头,炭头气不过便跟人家厮打起来,虽然把人家挠了,但是人家把他也揍得不轻。这种小事情葛三娘一般不会去过问的。再说就算是葛三娘做调停,哪有上来一句话就不说直接动手的?否则以炭头那身手,炭头要是想跑路的话,十个葛三娘怕也是追不上的。打不过难道还不会跑么?
那是那是。黑皮深以为然地道。
我也是最近听说的,要开始对我们这些人做大清洗了,现在到处都鸡犬不宁,很不太平,你自己也多加小心吧。
黄毛忧心忡忡地对黑皮说罢,便绕过一座假山径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