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凳子起来前近微躬,给母亲敬过去一根烟后,欠回身子坐下问母亲:院子的墙板和阳台几时做好的?也没听到一点动静回来看见差不多都快好了,是喊的黑做的吗?
灯光下母亲脸上有些倦意,精神却也极好,点着烟笑着:总归是喊三伢来做。就是做事有些拖拉,今天装一个门,歇了几天再来装一个,上回门装好结果锁又打不开,总算前两天把门都装好。也就是小姑妈这里,做事尽心尽力。在别人家他那都是人五人六一副大师傅的派头哦。母亲说罢笑笑,顿了顿:剩下的就是过几天让你哥喊个瓦匠来把门边来粉白刮平就差不多了。
我说那是那是,这事儿还得哥来喊那肯定放心。母亲也点点头。我补了一句:我看见那院子墙上怎么装了四个龙头?
母亲听我说此,掸了掸烟灰,边笑着边站起身来往院子里面走,我也忙站起身跟在母亲身后。母亲站在龙头边上,笑了回头对我说:这个是洗衣池用的,边上这个是洗衣机龙头。
说完这句指了指中间那个三角阀说:当时装这个龙头我就问装水管的这个龙头做么用?装水管的说这个是洗脸池用的噻,我就又问这洗脸盆是要放在洗衣机上面么?装龙头的人这时候才明白过来,觉得似乎这样装确实有些不妥当,一个人闷头在那地方转悠了半天,索性又在边上,母亲指着最左边那个龙头说:又在这儿加了一个龙头。
我笑着对母亲说: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里卖水龙头的。母亲听这话也笑了起来。
母亲又回到客厅,我坐着边上陪着,母亲又说:话说回头,毕竟这个也是零散活,你哥喊的这朋友也是真帮忙,空的时候就来做,慢是慢一点。要是正儿八经喊人专门来做,这点小活哪个肯来做哟?不过装好龙头这事嘛倒也亏得你哥。
我没接话,等着母亲往下说,母亲似乎是想起那天情形还觉得好笑。歇了会儿就继续说:要不然估计现在还没装好。那天你哥打电话来说中午准备回来吃饭,我也故意说没饭吃,水都没有。你也知道你哥,一听老妈这话风不对,心里马上有些发怵,晓得是水管接了半截甩在那里还没弄好,午饭也没顾得上吃就赶到那个朋友家,平时朋友交往都是客客气气,那天进门不由分说劈头盖脸一顿好骂,那人自觉拖的确实有些时日,被说得面红耳赤,驮过骂吃过饭就急急带了三四个人拖着家伙赶过来,老奶奶长老奶奶短的陪着客气话,那天天热,几个人做得红汗淌黑汗淋。几个人忙一下午总算做好了,就是东西做得,
母亲说到此处又指了指院子里那四个龙头笑了起来。
我却是一边听着母亲说,一边眼前浮现出哥哥腆肚俨如将军,斜睨自带杀气,眼如铜铃声若洪钟,语似连珠突突不绝,或停或踱时怒时眦的样子来,不禁也笑着。
看了看时间,我站起来对母亲说晚上等我到家等到现在也累了,妈早些歇息吧。母亲却是问我:要不,我去给你炒碗蛋炒饭,开一夜长途肚子肯定饿了?饭菜也留着的。说着就站起身要往厨房去忙活,我急忙说不用不用晚饭吃得饱明天早饭早一点吃也就是了。
母亲见我坚持,说了几次也就作罢,于是又叮嘱我早点上楼睡明天不用起太早。我诺诺的应着。嘱罢母亲打了个哈欠,起身回房去了,铁锤从母亲凳脚边的地上爬起来,甩着大尾巴,一扭一扭地,跟屁虫一样跟着母亲也进房去了。
我斜看了一下墙上的时钟,下一点都过了,我抽了最后一口烟,伸了伸懒腰,虽觉得有些乏累,却感到浑身充盈着满满的幸福。
这端午的子夜,满屋沁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