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亮兄我是见过多次的,五短身材,精干模样,迈着一副不可一世的步伐,走路一步三摇,踢啦踏啦。我跟他其实并不是太熟,一般大多是从母亲跟哥哥闲聊中偶尔听到他的名字,但是他每次见到我总是笑容可掬,握手拍肩,甚为热情。来家无论吃饭或是闲坐时只要看见母亲,他都要主动站起身来老妈妈长老妈妈短,敬烟问安,态度极是恭敬。

少年时他总跟着哥哥后面耍,脾气火爆,架打过不少,手段激烈,镇上江湖上也颇有些名头。母亲担心哥哥在外面年轻冲动,惹出事端,总是常常逮到由头便总是训斥哥哥少惹事少打架,哥哥在外面小伙伴面前虽然威风八面领袖群人,但在母亲面前却乖如鹌鹑,竟是半句嘴也不敢顶的,有时洪亮跟在后面自然也被带着一起被母亲训斥一番。

母亲坐在小望长的店里面,听得说起洪亮的事情,就笑着说有次是哥哥外面回家,鸿亮跟在后面,母亲见两人的样子知道估计又在外面惹事,自然又是一顿苦口婆心地教育一顿,说些不要打架打架要是打出事情那就不得了之类的。洪亮兄兴许是为了让母亲宽心,就主动说不打架了现在都跟进哥学好了。边说边往边上凳子上坐,哪知话音甫落,屁股还没坐稳,就听见呛啷啷一声,一把小刀从衣襟内里掉落在地,鸣金作响,这下洪亮兄很是尴尬,边蹲下捡边还心虚地说现在不打架了现在学好了。母亲见此又气又好笑。喝了一口茶对我说:腰里别着个攮子,还一个劲的说不打架,一边说还一边掉。一屋子人听了都笑了起来。

小望长在边上笑眯着眼睛说那时候我们都是以进哥为榜样,哥哥在我背后听到我们聊起当年那些事情,讪讪地笑着说那时候现在想想真没意思。小望长说洪亮那时候打架猛得不得了,要不是托了关系估计那时候也要吃亏。我不明内情,小望长笑着对我说:他那时候连派出所所长都打。

那天他们一群小年轻正在街上一个饭店里面吃饭喝酒,年轻气盛,加上喝酒喝到酣热处,情绪高亢语哗声响,场面颇为吵闹,隔壁也有桌人吃酒,嫌这边有点太吵,有一人就走过来,估计也带着点酒气,言语上却略显霸道,走近前来便喝斥道年纪轻轻,喝酒,喝酒就喝酒,吵,吵么屁事?洪亮酒酣人横岂肯卖账,遂站起身斜眼瞧了一眼来人,见不认识,便轻蔑啐了句是个么东西狂么事?那人见洪亮站起来,伸出手往洪亮肩头一压,“你,你给我坐下!我是派,派——,洪亮那平日在街上都是不带正眼瞧人的主儿,几时受过这种被人拍肩的欺辱,也不等那人说完,陡然挥拳直朝对方面门而去,随即蹬腿一记侧踹,那人哪会想到对面招呼也不打就突然动手,被打了个措施不及,还没回过神竟被三拳两脚撂翻在地。洪亮得意地刚想再骂,不料那人却也麻利,从地上爬起来,恼羞成怒,竟从腰间拔出了一把手枪,哗啦拉了下枪栓,怒骂道妈拉个巴子,敢,敢打老子?桌上的这群人一看见枪,立刻全吓傻了,个个面如土色,被定住了一样,一动不动。那人这时环顾四周一看,发现刚才揍他的那个小矮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溜烟跑得不见踪影。

后来才知道,这个人竟然是新调来的派出所所长,初来乍到街上这群小年轻谁也不认识他,更要命的是,新来的派出所所长一急的时候讲话带点轻微结巴。

哥哥继续笑着说,他那个事说严重点,那叫袭警。我说要是没穿警服而且又是工作以外的时间,再说也没亮明身份,也不能算吧?哥哥笑着说人家也是想亮,哪个想得到讲话有些小结巴,一个我是派,派,派了几下还没派完就被干倒了。闻听此言,满室大笑。

哥哥说是那天后来找了一晚上谁都没找到洪亮他人,不知道在哪里躲了一夜。再后来兴许是走些门路托了些人情又赔了些好话,慢慢地这事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母亲问哥哥好像很有段时间没看到洪亮了,哥哥回着说他今年到外面去做事情了去。

我想到年底的时候,兴许还能看到洪亮兄迈着一副不可一世的步伐,一步三摇,踢啦踏啦,从南边的那条马路上缓缓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