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贴着屋子的后墙,感觉墙上砖头的棱角透过墙上悬挂的巨幅海浪船舰背景得画布刺着背脊,挤迫着我羸瘦的身体而显得隐隐的疼来。这个让我变得很不舒服,表情也无法酝酿出喜悦来,我低下头看了看,黑色棉布鞋上沾满了灰尘,那是刚才从前面屋场的斜坡上奔跑时留下来的。我轻轻磕了磕脚尖,双脚并拢,让身体稍微往外挪了挪,站直了身体,面无表情的看着前面的那个黑匣子。

哥哥站在我边上,穿着母亲前段时间织好的毛衣,看起来精神极了,哥哥是个非常英俊的少年,对比着我稍显的木讷与呆板,越发显示出那种帅气来。我瞟了一眼哥哥,内心更加觉得自己难看,我有些沮丧,嘟着嘴,往边上移了移,与哥哥空出一点距离来。

生平第一次照相,我与哥哥对于这种场合下的站位显然都没有什么经验,黑匣子后面那个男子走过来,笑眯眯的把我又向哥哥的身边推了推,让哥哥右手绕过我的脖子,搭在我的右肩上,让主题看起来更热烈的样子。我感到有些别扭,只是看到站在镜头外满意笑着的母亲,我也就僵硬地任由那个男人摆布起来。

男子往后退了两步,眯缝着眼打量着我们俩人,若有所思地的样子,忽然又走近来,那只讨厌的手把我的头往哥哥肩膀方向压了压,并且对我说不要动,就这样摆着。男子后退两步,满意地走到黑匣子后面去了。

这个半侧着脑袋的姿势让我非常难受,我几乎可以感觉到脖子上右侧的青筋一直张紧,僵硬中带着一些酸疼。但却也一动不敢动,仿佛一动就会破坏这种恰当好处的姿势来。肉体上的酸疼与内心的不顺畅让我烦燥不已,嘴仿佛也撅得更厉害了。

男人在黑匣后面埋头捣鼓了半天,又冒出头来从边上一个箱子里边拿出一个漂亮的海军帽子,捏在手上,打量着我们俩,我顿时内心充满了惊喜与渴望,心里暗暗祈祷:给我戴吧,给我戴吧。可惜男子打量了半天,还是把帽子扣在了哥哥的头上,哥哥显得新奇与兴奋。帽子这个充满灵气的元素配着哥哥帅气的面庞,想必是画面感极好,男子不断点头啧啧赞叹,竟又冲动地把他手上的一块手表摘下来套在哥哥胳膊上。装饰一番后,哥哥看起来越发英气勃勃,灵动逼人,只是那个表带经过男子粗大手腕长期的拉张,从哥哥的细瘦的胳膊上一直滑落到手腕关节处,要不是因为哥哥横挽着我的手,恐怕那块表都会滑落到地上。

我不时斜睨着那块手表,又不时瞟瞟哥哥头上的军帽,一样好处都没占到,脸上快要哭出来了一样。背后的红砖砖抵着了我似乎越来越疼。然而并没有人察觉到我内心中的巨大的失落与强烈的忧伤。男子满意的回到黑匣子后面蒙着头开始捣鼓,一会儿,他斜探出脑袋,右手高举着一个橄榄形的橡皮球,对我俩说:“站好了,不要动,看这里,嗳,不要动,看这里,来,笑一下。”

我赶忙手忙脚乱的开始酝酿情绪,稳定身形,睁大眼睛,快速运动表情肌,嘴角上翘,眼角下弯,然而还没来得及等我做全,那个暗红色的橡皮球被那只大手已经用力的握了下去……




PS:这个应该是一九八几年读小学期间,跟哥哥在屋后照相的场景。前些年还看到过那张黑白照片,照片中哥哥戴着海军帽,英俊潇洒,我撅着嘴靠在哥哥身边,一脸委屈。可惜后来几次搬家后发现那张照片竟怎么也找不到了,甚是遗憾。